第六章
塞伦希娅脑中突然感到无比的慌乱,那感觉就如同在黑暗中被一道闪电骤然击中。乌迪西安的计划里一定有什么漏洞。她现在非常确信。
但事实上她在乌迪西安刚刚作出决定的时候有过犹豫,而现在她对自己当初的表现很不满意。当然,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怀疑就推翻他的命令,那样绝对不正确。那只是种感觉,仅此而已……
然而,她毕竟是一名艾迪伦,她的这种预感极有可能是某种真实灾难的前兆。
她试图找到门德恩,因为她确信这些人中只有他能够体会到自己的担心,也只有他能够为自己做出相对准确的分析。女孩儿很容易就凭着直觉找到了他,那是戴尔米迪斯的次子惯常呆着的地方,而现在他正在那里与三名艾迪伦交谈着——那是一名帕萨男子和两名低原人,其中有一名女性——他又在向别人宣讲那些关于所谓平衡法则和死亡不过是生存的另外一种状态的言论。从某一方面来讲,塞伦希娅非常乐于接受这种论调,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消失,他们甚至还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关注着自己。她也非常感谢门德恩将阿奇里奥斯送回到自己身边,虽然她并不清楚门德恩到底运用了什么力量,虽然自己很可能根本不喜欢他行事的方式。
但门德恩最近一些新的探索方式令女孩儿陷入了持续的焦躁之中,尤其是他现在居然开始深入研究尸体和墓穴。而关于戴尔米迪斯次子的另一个现状则是,他现在即便独处的时候都从未孤身一人。塞伦希娅只要稍微集中精力就能感觉到,大量刚刚死亡的鬼魂被他吸引到了身边,而这绝对不是一件令她食指大动的事情。
在塞伦希娅还未开口呼叫他之前,门德恩便抬起头望向她。他表情严肃的解散了那几名同样一脸肃穆的信徒。他们迎向女孩儿,然后与她擦肩而过,就在此时,女孩儿注意到他们身上所穿的黑衣与乌迪西安的弟弟几乎完全相同。
“他们向我来求解疑惑,”,门德恩向她解释道,“我只是试着解答他们……我知道,这不是你来的原因。”
“乌迪西安——”
可门德恩打断了女孩的话,他的表情变得极其阴郁:“乌迪西安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塞伦希娅大为震惊:“你也感知到了什么吗?你是怎么了解到的?你到底指的什么意思?”
“你先冷静一下。让我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商队受到了某种邪恶魔法的攻击,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遇害了。他落到了那个施法者的手中。”
这一消息的可怕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问题的?”塞伦希娅喃喃的重复着,“我现在只是预感到有些危险!”
门德恩耸耸肩回答道:“法辛大人告诉我的。”
这年轻弟弟的回答令女孩儿浑身泛起了寒意。“法辛——法辛大人,他也……?”
“他们所有人……除了乌迪西安。”
“那他现在怎样了?是不是法师部族捉到了他?”
他直起身来,但面上的表情显露出他对自己的所知极其不爽。“至少应该是他们中的一个家伙。还有一帮侍奉这法师的家伙也同时被杀了。”
这个消息令塞伦希娅略略高兴了一些。“那么,并不是所有恶棍都逃脱了惩罚。”
“他们,也是被捉住乌迪西安的家伙杀掉的。”
“可这怎么会呢?”
门德恩摇了摇头:“很不幸,事实就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我刚才会解散掉其他人,无论如何,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努力思考着。现在有些事情必须马上要做。“你知道乌迪西安被捉到了哪里吗?”
“他在王城里。捉住他的家伙是一名独来独往的法师,这个法力高强的家伙被叫做祖伦·钦。我也只能查出这么多了。那些鬼魂知道的并不多,因为它们也是遇难之后很快来到了我这里。”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它们为什么都要来找你?”塞伦希娅一边继续询问,一边感觉倒自己心中的挫败感越来越强烈。
“因为事情就是这样。”门德恩又耸了耸肩回答道。
塞伦希娅实在是败给他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去营救乌迪西安……如果还不是太晚的话。“你说他现在被带到了王城?”她再次问道。
“没错,可能被带到了这个祖伦·钦的住所,而它的确切位置连那些卫兵的鬼魂都不清楚。”
这是塞伦希娅意料之中的。她也知道艾迪伦们不可能顺顺利利的走去跟法师部族的头子们说,把我们的领袖还给我们吧。女孩儿确信乌迪西安一定会被藏到某个非常隐秘的地方。
“我们必须要到城里去,”赛伦希娅最后决定道,“我就知道这么多。”
“没错,可我必须得指出,如果我们离开了,其他人会不会坚持要跟着呢?”门德恩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营地的其他人,“即便是现在,我猜像萨朗他们的心情肯定也开始变得和你一样焦虑。”
“很好!那我们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他们,然后我们一起向凯吉进发。那些法师部族的家伙必须找到乌迪西安,要不然会有他们好看。乌迪西安只是想跟他们和平对话,现在瞧瞧他们是怎么对待乌迪西安的!”
“他们要是看到这么多人,会觉得这是对王城的巨大威胁,塞伦希娅。他们会认为这是一场进攻。”
但女孩儿并没有被说服:“如果他们不把乌迪西安平平安安的送回来,那这就是一场进攻!我们有错吗?你不打算为他多做点什么吗?”
戴尔米迪斯的次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当然不是,尽管我希望我们会有完全不同的选择。我们会遵照你的建议行事的。”
“很好!”说完这句话,塞伦希娅转身离开了他,“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马上开始召集其他人。”
她把门德恩丢在身后,同时开始高声叫着萨朗和乔纳斯的名字。门德恩紧紧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不情愿的跟在她后面。
“这样不好,”他压低了声音喃喃说道,“这样不会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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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马利克……那个同样冷酷无情和阴森可怖的马利克曾经剥去了帕萨镇长艾森父子的血肉,好让他与另外一头魔虏可以假借艾森父子的外皮来蒙蔽无知的乌迪西安。马利克,那个曾经侍奉麦菲斯教派的家伙——事实上,他侍奉的是魔鬼墨菲斯。马利克,他曾经是路西安的左膀右臂,而后者一直都是三一神教可怕的大主教。
马利克虽然中因为在无意攻击伪装成莉莉娅的女魔莉莉丝而遭受她辣手无情的反击,但他的死亡相对于艾森父子的悲惨命运来说,只不过是一点点迟到的公平而已,可这家伙却很快借着门德恩所获得的一块骨头而以亡灵的形式重新回来了。那时候门德恩是希望这家伙可以帮助他们对付莉莉丝,因为它虽然记恨乌迪西安,但却更加仇视那女魔。马利克的亡灵老老实实的完成了门德恩的命令,引导着乌迪西安从神庙的险恶陷阱中全身而退。
然而,马利克的亡灵在某个走廊中获得了转机,它在那里命令乌迪西安将骨头碎片抛了出去。听从这命令有着极好的理由,因此他遵从了。片刻之后,那碎骨重重击在了一名叫做杜拉姆的祭司额头上。
当时的形势与莉莉丝的威逼令乌迪西安不得不放弃寻回那碎骨的努力,而他当时也觉得马利克那可怕的阴魂应该会永远消散在神庙的废墟之中。现在乌迪西安眼睁睁看到了自己的错误所酿成的巨大悲剧。
那错误意味着他终将被其吞噬,而他的身体与所有力量都将被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所占有。
“我们——呃,或者仅仅是我自己——应该已经离开很远了,当那个白痴祖伦等会儿还有胆量回到这里的时候。给这个本来就已经漏洞百出的故事加点作料并不是什么难事,在夺取了这个大块头的躯壳以后,我已经轻松掌控了祖伦的思路,这种爱慕虚荣的家伙太容易搞定了。他还以为就凭他那可怜的小魔法力能那么容易捉到你!如果不是我这个如此了解你的老朋友向他提供帮助,他又怎么能够得手。我非常清楚你防御中的缝隙,而且能够充分利用它们。”泰鲁尔的面孔上满是欢愉,“这一切实在是太顺利了,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呢!”
乌迪西安静静听着。现在他只能如此,而且别无他法。马利克坚信自己此时拥有绝对的优势,而眼前这猎物越用心捕捉他的言行,他就越像祖伦·钦一样对自己的收获得意洋洋。
乌迪西安知道,使用如此威力强大的技能是危险的。他已经不止一次陷落在自己的猎物手中,也许这次与不幸的法辛大人的旅程开始之初便已经有了糟糕的预示。乌迪西安再次自负的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的,根本不容许任何人有批评。他完美的筹划了每一件事情……或者只有他自己这么认为。现在看起来,一切是如此鲁莽,如此可笑,以至于他会乐观到认为自己可以大摇大摆的孤身走进这座东方世界里的王城,可以旁若无人的与他们的领袖平等对话,而根本不怕任何背叛与抗击。
“啊哈,我会比你自己更好的利用这具躯壳。”泰鲁尔——不,是马利克——在走近乌迪西安的时候仍然死死的抓着那碎片。大块头裂开嘴狰狞的笑了起来:“我的孩子,在我将你彻底吞噬之前,你还有什么需要忏悔的吗?”
乌迪西安拼命的清理着自己的思路,可他害怕一切都太迟了。马利克这些变种的法术不可能一直束缚着他,它们的效能总会慢慢虚弱下来。事实上,即便是最乐观的情况下乌迪西安也仅仅只有一线机会,可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没有?那么好吧,我们就此开始。”马利克捏着水晶碎片抵到乌迪西安的胸口,这高阶祭司平静的开始了吟诵——
与此同时,一股暖流从水晶里涌向乌迪西安。起初他感觉这应该是因为祭司的咒语,但很快却变得疑惑不解。他的力量开始回复了……
不过他的改变并没有被祭司忽略。马利克的眉头紧缩起来:“这是怎么了——”
这惊喜没有继续下去。就像当初与门德恩在丛林里那次一样,乌迪西安压制住了无比刺痛的感觉。现在没有时间去管别的了。
一股橙色的火光从他胸前被水晶碎片触及的地方喷薄而出。
大块头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号,他的皮肤、他的筋腱乃至其下的肌体已经被这熊熊火焰烧得枯焦不堪。马利克的面孔扭曲得无以复加,就好像是这股充满破坏力的能量强行撕开了他的嘴唇和眼睑。很快他的双眼就融化到只剩两个空洞,下巴也吊了下来。
这摧残了乌迪西安许久的家伙最终颓然向后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钳制着戴尔米迪斯之子的法术终于被驱散了。而不幸的是,此时的乌迪西安在饱经祖伦·钦的蹂躏和透支了自己所有力量之后,也身不由己的倒向坚硬的地板。他根本没有做好防护自己的准备,因此这简单的一跤不仅令他受伤颇重,而更糟糕的是,他昏迷了过去。
但是不久他就被轰鸣不止的声音惊醒了,这声音也许紧紧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乌迪西安翻转了身体,随即看到那具令人作呕的干枯尸体。某根焦脆的指头痉挛了一下,乌迪西安这一刻甚至怀疑马利克是不是幸存了下来,但那尸体随后又安静下来。
乌迪西安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应对祖伦·钦或者其他任何闯入者的准备,但他心里现在只有一个迫切的念头,那就是逃得离这法师的密室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随后,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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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伦不知道为什么法师部族议会里地位最高的三名大法师会同时来到自己的居所,更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每说一句话都会遭到他们的质疑,难道他们已经清楚自己曾经撒了谎么。不过他没有感知到什么类似的魔法侦测,而且以他们三个的实力,包括那个又瘦又高个长得跟纺锤一样的诺扎尼,都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症结所在。
这三个家伙如死神一般端坐在他面前,每人身上都披着拥有高耸兜帽的橙棕色相间的斗篷,凯萨斯几乎整个人都隐在了斗篷里,加上他的肤色又极其黝黑,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他那双狡诈多端的眼睛。阿莫莉亚看上去拥有明显的阿塞尼安血统,但更多的特征则显现出她的家族早已被这北方的王城所融合,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幽灵。她的皮肤苍白得胜过象牙,祖伦知道即使整天把她丢在阳光下曝晒也不会有多大改观。
“商业公会现在坚持要对法辛的死亡做全面彻底的调查,”阿莫莉亚平静的说道,“我们对此自然是非常支持,”
祖伦可以想到其中缘由:有些法师与这大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合作关系,他们很可能依靠商人来采购一些对他们的私人事务颇有帮助的物品。法辛的死对祖伦没什么影响,可法师部族议会的某些人极有可能因此连一些基本的施法都会受到掣肘。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向雇主们通报了自己的“失败”与乌迪西安的“凶残嗜杀”,他向这些家伙提供的言论应该会令每个人都说不出来什么。就像他曾经告诉泰鲁尔的那样,在这个时候该怎么解释,实在是件太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呢,现在祖伦还有什么可为自己的故事担心的呢?
“如果必须要进行一场审讯的话,我届时很乐意将事实重新陈述一遍。”他知道自己不能一言不发,于是这样向他们回答道。如果真对他进行审判的话,他所编造的故事里那些松散的线索势必会逐一显现出来,就好像魔法才能梳理那么清晰一样。
“现在这场审判倒的确应该准备一下了,祖伦·钦。”凯萨斯低语道。
看上去羸弱无比的诺扎尼——不过他高深的法力深受祖伦钦佩——举起了一只干瘦的手掌。一道黄色的光环短暂的凝集在祖鲁面前的门口。这瘦骨嶙峋的法师用一种低沉到令人吃惊的嗓音说道:“利奥夫·钦的次子,法师部族议会已经投票通过决议,决议授权我们对你的行为开始全面和正式的调查。”
看起来这三个家伙都不愿意轻易提起他父亲的名字,不过诺扎尼明确指出他并非长子,更不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尊者,因此刚才的话也算不上冒犯。
祖伦被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是非常兴奋的期待着接下来他们会说什么,同时也希望这三个家伙会被其他什么事情分散了精力,从而暂时忘掉这场审判。
就在此时,整座建筑都开始摇晃起来。这三位客人与祖伦所在的无比优雅的房间登时变得混乱不堪,那些珍贵稀有的药瓶与其他神秘的物品纷纷从架子上跌落下来。在感受到强大无匹的能量从墙壁和和地板上喷涌而来后,祖伦根本不需要抬头就猜得出他们三个脸上会有何等的惊慌失措。现在就算是毫无魔法力的贩夫走卒都能感受到它们。
但他祖伦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瑟缩逃避,而是奋然向那力量的来处冲去。
祖伦根本别无选择。天知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抢在其他人前面发现事件的真相。
“祖——祖伦·钦!”阿莫莉亚一边拼命维持着身体平衡,一边尖叫道,“你不许——你没有被允许离开这里!”
但这大胡子法师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警告,而是迅速跳进了靠里面的一道门,然后用魔法关上了身后的大门。这种行径能为他争取几分钟时间,但几分钟便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当祖伦沿着石阶冲向自己真正的密室时,他发现自己的努力可能已经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而变成了徒劳。泰鲁尔可能什么都没有触碰过。这个家伙早就被严令过不许触摸任何他的主人禁止触碰的东西。但现在法师的仆人显然至少没有完全遵守这些禁令,他怀疑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才令身陷法阵之中的阿塞尼安人得以逃出生天。否则,那就意味着阿塞尼安人靠一己之力完全冲破了法术的禁锢。
也许他之前听过的那些故事对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的力量过于轻描淡写了?祖伦并不相信这一点,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吧?
他在冲到石阶底部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防护法术,接着愤怒的冲进那道木门。可惜门内并没有什么可见的凶险,那里只有一堆堆的废墟。
四面墙壁看上去都是一团焦黑,就像刚刚被一场大火席卷而过。祖伦在漫长的岁月里积累起来的各种奇珍异宝和数不清的秘法工具,要么变成了灰烬,要么被熔成了琉璃球。
而最重要的是,地上的法阵早已被抹得干干净净,而他的俘虏也已经逃遁无踪。
祖伦很清楚如果没有乌迪西安的话,他还有什么东西能跟别人讨价还价。他现在脑子里面一团糟,事情的发展居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可他毕竟是祖伦·钦!把这些家伙逐个数一遍,又有谁是他的敌手!
但现在得先想办法搞定法师部族议会的那三个家伙……
他能感觉到这些家伙已经接近了。他们闯过了第一道大门,但在石阶的半腰处应该会遭遇一道无形的藩篱。这会给祖伦另外争取到一些时间……可这些时间能用来做什么呢?
他想起了那块水晶碎片,但再次侦测法阵也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很显然,乌迪西安意识到了它的价值,然后把它带走了。
然后祖伦抑郁的眼光扫过了自己的仆从。他恨得差点就要唾弃这家伙的尸体,若不是这无能的家伙,他又怎么可能遭遇如此的失败……但他很快发现,这家伙的一只手居然正试图伸开指头。
这大块头还活着,他那无力的手掌中还死死握着那块水晶。
祖伦·钦非常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同时对泰鲁尔生存的欲望之强烈也相当震撼,不过他还是试着去接近那倒霉的家伙。水晶会令一切大麻烦都变得不那么出格。法师幸运的躲过了这场灾难,但现在他所能掌握的东西也许已经一钱不值。
祖伦生怕碰到泰鲁尔枯焦的身体,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试图将那水晶碎片从他手中拽出来。
当他的手指刚刚探上碎片……泰鲁尔焦黑的指头突然抓住了水晶。抓得无比牢固。
祖伦疼得哼了一声,他突然感觉自己周围到处都是熊熊烈火。一个黑色而怪异的家伙从火中跳了出来,法师迟钝的感觉到它满腔的恨意——那应该是对某一个人的恨。
那个阿塞尼安人,乌迪西安。
随即,这位曾经无比骄傲的祖伦·钦被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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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法师冲到了下层的密室,准备给这胆大妄为的家伙以影友的惩处……但映入他们眼中到处了一片狼藉,根本没有任何人迹。整个地下的房间被某种可怕的魔法力量破坏得满目疮痍,仅仅看祖伦那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仆人被烧成的焦炭的样子就能猜得出来它的威力有多大。
可是那个该死的祖伦·钦却已经没有任何踪迹。
阿莫莉亚用她那双老练的眼睛搜寻着整个密室,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包括那些架子。诺扎尼弯下腰去仔细审视着地上那法阵所留下的痕迹,而凯萨斯则开始研究那具黢黑的尸体和他旁边那失踪了的法师所留下的具有神奇魔力的法杖。
“架子上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它们也没有被藏到其他隐秘的地方,”阿莫莉亚在转了一圈之后宣称道,“以我的能力,没有发现任何角落和阴影里有可以逃脱的密道。”
诺扎尼在法阵那边闷声说道:“这东西不仅仅能够束缚人的力量,而且会令深陷其中的人无法凝聚起来力量。但有人以某种并非我们法师部族传授的方式改变了它的图案。”
“那么,应该是祖伦在做这种尝试吧?”
“这里有些线条的确不是我们的风格。它们让我想起了……三一神教。”
阿莫莉亚悄步走了过来,低下头凝视着诺扎尼所指的方向。“我们怀疑祖伦是否留下过一两个活口进行严刑拷打……”只要三一神教那些教众的命运还未影响到法师部族,他们就绝不会对那些家伙有丝毫的关心。“也许他们中有一个人逃跑了。”
“不管我们怎么看祖伦·钦,这家伙肯定从神庙那里捉住了一个祭祀。”身形消瘦的法师轻蔑的哼了一声回答道。
“没错。凯萨斯,你为什么会这么沉默呢。”
那个灰暗的人形依然坚持弯着腰守在尸体旁边:“这是泰鲁尔,肯定错不了,不过他的死有点蹊跷。这白痴看上去就像挂了好几天一样,而不是刚刚被弄死。”
“这个笨蛋刚才给我们开的门;那时候他怎么看都不像个死人吧。”
凯萨斯裂开嘴阴森的笑了:“可能他那脑袋实在太小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另外两人也随即笑了起来。阿莫莉亚用她那穿着便鞋的脚戳了戳尸体。泰鲁尔胸腔的一部分已经陷了进去。
“这白痴所遭受的创伤要远甚于这里其他所有物品。他应该是这场攻击的核心目标。”
“无论谁被囚禁在这里,这个大块头都是他需要解决的头等问题,”灰暗的法师回答,随后又耸耸肩补充道,“不过我赞成他就是这场攻击的中心目标。”
诺扎尼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这声音吸引了其他两人的注意。“有没有人认为我们眼前还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阿莫莉亚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那是什么?”
诺扎尼指了指身边的尸体:“祖伦·钦把他的法杖丢在了这里。法杖对每个法师来说都意味着无上的荣誉,除非他已经不在乎这荣誉了。可这又为什么呢?”
但其他两位法师并没有回答他……他们三个现在就算想破头也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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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瑞丝那天几乎在那两扇雕饰精美的门前大步来回走动了一百次也不止,心情烦躁得几乎如同被惹怒了的教母。而门里面即便是最贴身的卫兵也不得随便进入。伟大先知已经很多天没有走出他的密室了,这位头发花白的女祭司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便是从她前任的文档中也没有见过类似记录。他从未曾将自己关在密室之中,因此女祭司现在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你没必要这么担心,亲爱的欧瑞丝。”伽缪尔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另外一位高阶祭司,他现在正像一位战士那样从光亮的大理石走廊里走下来,而在接受伟大先知的圣光之前,他的确就是一名真正的战士。伽缪尔比欧瑞丝略为年轻,身居高位的时间也没那么长,但他对先知的忠诚与狂热绝对不输于这女人。“伟大先知现在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如果他认为可以与我们分享这些问题的话,那在他现身的时候——欧瑞丝,他会告诉我们的——你会发现自己的焦躁是多么无知和愚昧。”
“你可能觉得他会让我们知道他在做什么,也许这样我们对那帮乌合之众就没那么担心了。”她回答道。欧瑞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伟大先知的爱——还是凡夫俗子的那种迷恋。当她刚刚进入圣光大教堂的时候,正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女,而如今从她面庞中依然能够找到那种风华绝代的遗迹。不管怎么说,先知在休息时只有她伴在身旁,不过也仅仅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不过,欧瑞丝从未告诉过伽缪尔自己对他们伟大精神领袖的一点猜测,那就是他心中曾经钟意过另外一名女性,而那女人根本不值得他付出一丝一毫。欧瑞丝确信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自己年轻时如此迷人,但他却没有选择自己作为伴侣。现在她看起来已经老迈得可以做他的祖母,他就更不可能对自己有丝毫青眼了。
但欧瑞丝依然深爱着他,不止像一位妻子那样,这种爱更像是母亲和祖母。她一直努力想要分担他的所有麻烦,她感觉这就是自己分内的事。
伽缪尔礼貌的挽住了她的手臂,并未让她在卫兵面前感到一丝窘迫不安。“关于那帮乌合之众,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对某些问题进行讨论。”
他的话语起到了作用,欧瑞丝重新又变得老到与沉稳起来。“那帮农夫军团?他们又重新集结起来了?”
“有一部分吧,不过,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他们必须以自己的牺牲来唤起人们对于盲信者的清醒认识。”
随后,他们为那些死于乌迪西安疯狂追随者手中的人们做了一个短暂的祈祷。伟大先知曾经解释过,死者遵照圣光大教堂的教义,会得到一块受尊重的葬身之地。
欧瑞丝在做完她的祈祷之后问道:“那你指的是什么?”
“我们知道那阿塞尼安人现在非常渴望与法师部族和公会进行对话,他甚至想要觐见王子,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神秘失踪了,而在他消失的地方留下了大量死者。”
女祭司严肃的点点头:“我曾经以为这是伟大先知的手笔——”
“有这种可能。如果他选择如此行事的话,他可能会告诉我们,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重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阿塞尼安人的手下已经知道了他失踪的消息,就在我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那帮乌合之众离王城的大门只有两天路程。”
欧瑞丝张了张口,但还是停了下来。她盯着这个魁梧的男人的面孔,发现对方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令她立刻回过头去盯着那两扇花饰精美的大门。“他肯定知道这一点!他不可能放任这帮家伙畅通无阻的冲到王城。他现在必须出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们站在那里,现在就连伽缪尔——他已经被女祭司的狂热打动——都开始盼望着伟大先知能够马上打开大门迈着华贵的步伐走出来,然后给他们一个完美而伟大的计划,将一切艰难困扰一扫而空。
可大门依然是紧紧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