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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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乌迪西安从来没留心过卫队哨所里面是什么样子。虽然他整天从门前经过,但却未曾因为酗酒闹事或者打架斗殴被逮捕,因此也就没有到此一游的机会。

但现在,他已经坐在了哨所后面那两间带着铁栅栏的牢房中的其中一间。无论访客还是犯人,都要穿过外面一条短短的走廊和一扇木门,才能到达这里。乌迪西安坐在靠外的那间牢房里,感觉自己已经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一根破烂的木条长凳同时承担了椅子、桌子乃至床的全部功能。现在乌迪西安已经入住四天,他的农场也至少得两天没人打理了。庄稼需要除草灌溉,而牲口更得有人照料。乌迪西安怀疑弟弟独自一人能否胜任这些繁琐的工作,更何况,门德恩现在为了哥哥的事情肯定已经搞得手忙脚乱。

此外,先前那场暴风雨并没有如期而至,见鬼的是它居然把自己吹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对本地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可从那以后,塞拉姆上空就一直覆盖着厚厚的云层,这让乌迪西安担心另外一场可能更加狂暴的风雨很可能就要袭来。农场这次幸运的逃过一劫,但很可能在接下来的风暴中一片狼藉,甚至被毁于一旦。

他知道现在最不值得担心的就是他的农场。乌迪西安卷入这场凶杀案的后果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由于两名受害人都属于重要教派的成员,道瑞斯不得不派人到两大教派都驻有教所的塔利萨姆去送信。他恳请两大教派,希望他们中的一方或者两方能派遣代表来督导此事。两方幸存的传教士也都带着这些消息乘马返程,应该是去向他们各自的上司汇报此事了。另外,虽然村长一直向乌迪西安保证最后肯定一切都会好起来,但他还是坚持让泰比瑞尔斯继续关押着乌迪西安,以免有人质疑塞拉姆没有为死者伸冤的诚意。

第二名传教士的遇害让乌迪西安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恐惧。那位前任卫队队长告诉他,圣光大教堂的传教士被发现时背部朝上趴在地上,面部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泰比瑞尔斯就是这么说的。匕首深深刺进传教士的肋骨之间,而外露的木质刀柄上正刻着乌迪西安的名字。

相较他所发现的死尸,另外那具遗骸应该还未公开,不过这丝毫没有降低它的恐怖程度。事实上,第二具还未有人染指。但这丝毫没有降低它的恐怖程度。事实上,人们根本想不起在那场大瘟疫之后还有什么牵扯到如此多受害人的惨剧……那瘟疫几乎夺走了乌迪西安全家的性命。

塞伦希娅每天都来探望他,同时捎给他那些没法来看望他的朋友们的鼓励话语。那些了解乌迪西安的人一致认为他是无辜的。阿奇里奥斯已经把某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打了个乌鸡眼。

每当乌迪西安双手抱头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那个女孩儿莉莉娅。自从他身陷囹圄之后,女孩儿从未来看过他,尽管他心底下也不希望她来这里。事实上农夫希望她能够一直置身事外,唯恐她万一卷入这场疯狂的事端。他一直向自己保证,快了,他很快就会洗刷掉冤情,那时他们俩就能再会了。

如果她还在塞拉姆……

一想到与那位贵族女孩儿可能再也无缘相见,乌迪西安心中就被巨大的焦虑填满。他全部的生活现在变成了一场噩梦,即便是眼睁睁看着家人离世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现在,那些痛苦的回忆蜂拥而至,将他不堪重负的双肩压得摇摇晃晃。

他不止一次的觉得,这斗室的墙壁几乎要将自己压扁了。乌迪西安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从未体验过没有自由的生活。母亲辞世的那天,他奔向广阔的原野大喊大叫,企图将自己的痛苦一股脑发泄出来,但事实上他的听众只有弟弟一个人。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响,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大。乌迪西安呆滞的双眼凝视着牢房大门,根本无法接受这些铁栅和镣铐。Uldyssian瞪着木讷的双眼盯着他的牢门,无法接受这些栏杆和铁锁。只有牲口才该关在围栏里,而不是他。不是——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吱嘎吱嘎声,接着咔哒一响。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尖锐声,牢门摇摇晃晃的打开了。

当牢门大开的时候,乌迪西安正背靠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张口结舌望着完全打开的门,看着它叮叮咣咣的撞到另一端的铁栅上。

尽管牢门在面前大开,但农夫对此却无动于衷。他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虽然他渴望离开此处,但敞开的大门却一点都诱惑不了他。

就在这时,通向走廊的木门也打开了。泰比瑞尔斯带着两个卫兵从走廊向牢房而来。当看见乌迪西安的牢房时,队长震惊的停住了脚步:“真见鬼——”

他定定神打个响指,两个卫兵立即冲进牢房直扑他们的囚徒。他们控制住乌迪西安,泰比瑞尔斯开始检查牢门。

“没有划痕,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怒视着农夫说,“搜他身,看有没有可以当作钥匙的东西。”

卫兵立刻开始执行,但却正如乌迪西安所料,他们一无所获。

泰比瑞尔斯走到他的囚徒面前。他挥手让卫兵退下,然后俯下身子低声道:“我比你更不想把你关在这里,乌迪西安。你可能不相信这点,老朋友,但是我认为对那两人的死,你和我一样无需内疚。”

“可,为什么——”

“尽管这里只是塞拉姆,但我会把它治理得和凯吉一样好!我父亲在那里的卫队服了三年役,然后接手了这里的治安!我不想因为自己失职而使他的形象蒙羞。我们这是依法行事,不管它看起来合理不合理。”

乌迪西安本应该尊重泰比瑞尔斯的立场,可他的情绪实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我只这件事赶紧了断!我什么都没干!”

“迟早水落石出,你会看到的。”队长指了指门,“但那样只会把事情搞砸……”

“不是我干的!它自己打开的。”

泰比瑞尔斯看上去有点儿失望:“你最好老实点,乌迪西安。门没有任何问题,我检查过了。”

“我以死去的父亲之名发誓,我没有!”

队长紧紧皱着眉头,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卫兵也紧随着他离开牢房,其中一个锁上门,然后又确认一遍确实锁上了。

“锁得很紧。”他向队长报告道。然而泰比瑞尔斯还是亲自检查了一遍,他用双手抓住门竭尽全力向后一拉。整个牢房的墙发出一阵咯吱的响声,但依然纹丝不动。

泰比瑞尔斯队长放开手。即便如此,他还是靠着铁栅对农夫说:“别那么干了,否则我只好下我不愿意的命令了。有耐心点,乌迪西安。”

这焦虑的,并且彻底困惑的犯人也只能点点头。队长满意地带着他的人走了。

很快,一个卫兵端着碗浓汤回来了。他又检查一遍牢门,然后点点头,把农夫的饭递进来。

吃饭的时候,乌迪西安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这件事情会拖这么久。很显然他是无辜的。他同样对真凶能够如此迅速逃脱感到奇怪。从他看见第一桩凶案到圣光大教堂的传教士被杀之间只有很短一点时间,那魔鬼拿到乌迪西安的匕首之后就算飞到第二个现场也得需要点时间。乌迪西安相信阿奇里奥斯绝对不是那个疯子。这猎手不仅仅品行没问题,而且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而且自始至终他始终与门德恩在一块儿。

可那又是谁呢?

走廊里回响起了脚步声,但这比泰比瑞尔斯那些人穿着大头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要轻盈悦耳得多。乌迪西安抬起头来头……看到莉莉娅正在向他走近。

“我一定得见你。”她喃喃低语道,面上的笑容有些踌躇。显然,莉莉娅怕他会因为自己违背了他的要求而生气。

可这时候,乌迪西安不可能指责他。她已经等很久了。他甚至感谢这贵族女孩儿,因为她没有从塞拉姆一走了之,将他抛弃给前途未卜的命运。

但他还是这样开始了两人的会谈。“你不该来这儿。”

“我不能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不公正!它又发生了!”

“你的意思是?” 乌迪希安被搞得一头雾水。

她紧靠在铁栅上,乌迪西安放下碗走到她面前。他非常渴望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抚,他感觉好像身处危险之中的是莉莉娅,而不是自己。

“你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那么好,”她轻声说道,纤纤玉手穿过栏杆与他握在一起。“一个走投无路的陌生人。你知道为什么吗?”莉莉娅看着地面说道,“都是因为大教堂和神庙间的这场游戏。”

“什么?”乌迪希安还是有点不明白。

她抬起双眸望向他的眼睛,目光中散发的神采令他心神荡漾,他简直希望自己就此溺死在这样美丽的眼神之中。莉莉娅接着说道:“一场游戏。这是他们的游戏,只有胜者才能生存。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或物挡住他们的道路,而双方都特别痛恨异教徒。”

乌迪希安并不喜欢这个话题的方向,他紧跟着问道:“你…你是什么意思呢,莉莉娅?”

她回头看了一眼通向牢房的木门,接着仍旧低声回答道:“从前也发生这种事,就发生在我的家族身上。我的家族非常有影响力,也很富足,是他们双方都极力拉拢的对象。但是我们公开拒绝了他们…不久我们的世界被搞得天翻地覆!暴力事件接踵而至,甚至有一间小神庙被焚毁,里面许多信徒受了重伤。火势蔓延到了附近的建筑。后来,这场悲剧被发现是人为纵火,而且莫名其妙的和我的家族牵扯上了。”

他张大了嘴巴。

“全是谎言!”莉莉娅马上补充道,显然她以为乌迪西安的惊讶是由于相信了她家族的罪名。然而,乌迪西安绝对不会联想到莉莉娅会犯下如此罪孽……她深爱的那些人也不会。

“我相信你,”他立即对她说,“我相信你,请继续讲吧。”

“虽然我们否认了小神庙的指控,但还有其他更加有权势的人在主导此事,那些人应该是某一大教派的徒众。尽管指控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但我的家人仍然被剥夺了一切。父母被放逐,我再也没有见过一面!哥哥被关进地牢,姐姐被迫嫁给了圣光大教堂最有名的支持者之一!我的命运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带着所有能带走的钱从那城市逃掉了……”

“这就是你最后来到塞拉姆的原因?”

“开始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在那些我想要逃离的人的陪同下!那些侍奉魔鬼的家伙!”

她紧紧咬住双唇:“我告诉你太多了…现在我突然害怕你会认为是我杀了那两个人!”

乌迪西安立刻摇头回答道:“那怎么可能!这事情一定是某个比你强壮残暴许多倍的家伙干的!他们怀疑我倒没什么奇怪的!”然而,他的脸庞浮上一层阴云,“可别告诉其他人这些事情!他们也许会认为是你指使我干的!”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下意识的掩住口道:“我真没想到—”

“不要紧。你最好赶紧离开这儿,也别再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这已经不可能!我在旅店里听说了!圣光大教堂的审判者明天就要来了,还有人说神庙的和平守护者可能随后便到!这跟当初我遭遇的事情一模一样!”

她的话语令乌迪西安相当震惊。没人告诉他审判者与和平守护者们来塞拉姆的事情。两大教派的司法力量将分成两组执行审判与守卫。没错,两大教派都有人被杀了,但就乌迪西安而言,这阵势着实有点太大了。

农夫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极力思索着原因。然而,贵族女孩儿却先开口了。

“乌迪西安,我们犯了一个错误,不该让他们抢在我们前头行动。你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他们只会颠倒黑白,所以即便你是清白的,他们一样会定你的罪!你必须与他们对抗!大胆的说出事实,依照你从前一贯的作风!你的朋友们会团结在你身边,我确信这点!到那时候,无论圣光大教堂还是三一神庙都无法利用你对它们的憎恶来对你不利!”

“我——”他本来还有几点要与女孩儿争辩,但在那迷人到令他几乎窒息的双眸凝视之下,什么想法都消弭于无形了。乌迪西安最后觉得莉莉娅说的没错,他将吸取女孩儿家族的惨痛教训来拯救自己…还有她。

“你必须这么做…”她低声喘息着说道,“求你了…就算为了我们…”

没有任何征兆,贵族女孩儿把他的脸拉到栏杆边轻轻一吻。在农夫还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时,莉莉娅已经羞红了脸逃走了。

乌迪西安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突然想到了牢门。像那些卫兵一样,农夫仔细检查了一遍,牢门依旧紧锁,没有任何异常。

对于乌迪西安来说,一切都确定无疑了。莉莉娅肯定是正确的。他必须为自己站出来。那些审判者——估计还有正在往本地赶路的和平守护者——根本就是来定他的罪,而不是来还他清白的。

他会尽自己所能让那帮家伙失望的。

当莉莉娅从卫队哨所经过时,塞伦希娅连忙退到了她的视野之外。商人的女儿发现自己可能吃醋了,否则她根本没有理由那么做。乌迪西安显然已经爱上了那金发女人,速度之快只令她觉得荒谬。这女人只凭她那几分姿色就轻易做到了塞伦希娅梦想多少年的事情。当商人的女儿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就为乌迪西安坚韧不拔与顽强的作风所吸引,特别是他在面对家人一一亡故的惨痛遭遇时的表现。

莉莉娅消失在猪头酒馆那边的方向。塞伦希娅又多等了一会儿,才从铁匠铺的角落走出来。

结果恰好和阿奇里奥斯撞个满怀。

“塞莉!”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疑惑的问道,“你从哪儿—”

“真对不起!”塞伦希娅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在她竭尽精力追求乌迪西安时,阿奇里奥斯也在为她同样的付出。并不是他惹人讨厌,相反的,阿奇里奥斯长得相当英俊,而且非常受大家的尊重,对待她的方式也是很多女性梦寐以求的。正常情况下,商人的女儿应该非常乐意接受他的追求,可塞伦希娅虽然非常乐意猎手成为她的朋友,但却从来没有放弃成为乌迪西安的爱人。

当然,那是在莉莉娅到来之前。

“我在找门德恩,”阿奇里奥斯终于平静下来,但他的脸却有点红了,“不过刚才的意外真让我开心啊。”

此刻,他的高兴可完全不对塞伦希娅的胃口,尤其是在乌迪西安正因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的傻事身陷囹圄的时候。她对阿奇里奥斯开的玩笑非常不满,不过猎手马上严肃了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这样子!你要去探望乌迪西安么? ”

“是…可我不想打搅他。他有别的访客。”

“啊?”猎手的眉毛弯了起来,“啊呀!美女莉莉娅……”

听到阿奇里奥斯也这样叫她,塞伦希娅感觉更糟了。的确,这贵族女人很漂亮,但是塞勒斯的女儿觉得自己同样能吸引男人的目光……除了她想得到的那个傻瓜。

“她刚离开。我想我看到她看见她回旅店了。”

阿奇里奥斯摩挲着下巴道:“我不知道乌迪西安后来怎么了。他说过希望那女孩远离此事,那样她就不会被扯进不必要的麻烦。”

塞伦希娅心中闪过一丝希望,或者莉莉娅的造访会激怒乌迪西安,但她的念头马上就打消了。就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只要她对乌迪西安望上一眼,笑上那么一下,他马上就会原谅这女人。

她又想到了阿奇里奥斯的问题,于是说道:“我也没见到门德恩。说实话,我这两天都没见到他。他是不是又去他哥哥那儿了呢?”

“据我所知,他得三天没去了,”弓箭手心烦意乱的回答道,“我去乌迪西安的农场,看到小扎斯提维奥——马库斯·乌-阿姆法德的次子——在那里干农活。他说门德恩雇他干活,但门德恩没有解释他自己打算去哪里。”

塞伦希娅能理解门德恩暂时把农场交给一个比他自己更适合农活的人,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没立刻去他哥哥那儿陪着他。门德恩对哥哥非常忠诚,当他听说乌迪西安的消息时,他义愤填膺的斥责对他哥哥的指控,全然不顾平时的斯文做派。

“我有点担心他,塞莉,”阿奇里奥斯继续说道,“我怀疑他能否接受一个没有乌迪西安的世界——我并不是说乌迪西安有可能因为那些可怕的罪行而面临危险!不,我只是在谈门德恩。自从我们……从那天起,他就变了。”

这些话在塞伦希娅听来就好像阿奇里奥斯正在谈一些与凶杀案无关的事,但还有其他什么值得说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有可能和老爸在一起,”塞伦希娅最后提醒道。“从今天早晨起我就没去过那里。”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弓箭手把目光移开,似乎想到了什么别的事。他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塞莉,你去探视乌迪西安好了。我很快就能找到门德恩,我有把握。你也不要—”

他突然闭上嘴,双眼大睁紧盯着塞伦希娅身后。黑发的女孩儿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队骑士刚刚到达村外。他们缓慢而自信的让马匹前行着,就好像目光俯视之处全是他们的领地。应该是他们,肯定错不了,不看那些镶嵌在背部中心的金色旭日形钻石装饰,仅凭银光闪闪的长袍与胸甲就足以认定他们是来自圣光大教堂的审判者。他们大部分头戴刻有纹章的圆形头盔,只有为首的人戴着金色的兜帽,一头浓密的灰发散落开来,。他飘动的斗篷在身后闪耀着光芒,下摆几乎就要遮住身后马匹的眼睛了。同那些直接服务于伟大先知的人一样,这牧师胡子剃得精光。这并非个人喜好,而是规矩如此。毕竟,伟大先知自己都没有胡子……此外,如果传言可信的话,伟大先知的外表看起来应该年轻得可以做这牧师的孙子,而事实上他的年龄大得吓死人。

这支队伍至少有十二个人,其阵势令阿奇里奥斯和塞伦希娅都感到十分吃惊。道瑞斯曾经一再表示他希望最多能来两个人,更没想到会有像刚刚下马的那人一样赫赫有名的人物。

大检察官——塞伦希娅知道形象如此奢华的人绝不可能低于这个级别——审视着塞拉姆,似乎不敢确信这个死水一滩的小村落就是他的目的地。他突然注意到旁边站着两个人,立刻示意他们过来。塞伦希娅非常清楚乌迪西安的命运就在这个人手中,立刻遵命向前,弓箭手则紧随其后。

“我是迈克利乌斯牧师,”大检察官声音极其洪亮,看上去想要通告方圆一英里内的每位居民,“这里是否就是塞拉姆,那场可怕罪行的现场?”

“这里正是塞拉姆,没错,大人,” 斯伦西亚谦恭的回答,同时向他屈膝行礼。她与乌迪西安和阿奇里奥斯不同,多少有些相信圣光大教堂和三一神庙的教义,但还没有决定投身哪一个。神庙宣扬个人的权利,而大教堂则号召人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实现终极目标。

“谁是这里管事的?他得出来迎接我们。”

“我们村长是道瑞斯,他——”

迈克利乌斯打断了她。“没关系!你!”他指着阿奇里奥斯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那可怜的修士的尸体被安置在何处?”

猎人学着塞伦希娅的样子鞠了一躬,回答道:“我相信我能找到他被埋葬在哪里。”看到大检察官皱眉的样子,阿奇里奥斯补充道:“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大人。两具尸体都需要得到安息,否则他们……”他摊开双手,“哦,你明白的。”

“当然,我的孩子,当然。那领我们去墓地吧。”

“出于尊敬的话,大人,道瑞斯村长或者泰比瑞尔斯队长领你们去会更合适—”

“我们已经到达这里,”迈克利乌斯牧师态度强硬的宣布道,“但他们还没来。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们,我会好好跟他们谈谈……还有那个残暴的异教徒。”

大检查官对乌迪希安的叫法让塞伦希娅哑口无言。她怀疑道瑞斯的信使到底给那边带去了什么样的消息。迈克利乌斯牧师的口气听上去就像真正的罪犯已经被捉拿归案。

“尊敬的大人——”她鼓足勇气开口了。

但大检查官已经在四个卫兵的簇拥下径直走了过去。他其余的手下呈扇形散开,就好像准备开始进攻塞拉姆一样。事实上,他们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打赢这场小规模战争还是轻而易举的。

“走这边。”阿奇里奥斯用丧气的口吻说道。

大检察官没有继续搭理塞伦希娅,但也没有阻止她跟上来。塞勒斯的女儿想要跑到乌迪西安那里,警告他大教堂的人已经到了,但最后放弃了。尽管有阿奇里奥斯跟着这些人,但她并不愿意错过迈克利乌斯的一言一行。

可能是被大检察官洪亮嗓音惊吓到了,好几名村民都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迈克利乌斯牧师威严的大步向墓地走去,偶尔挥挥手或肃穆的点点头向与村民们示意。

之前天空不停响着隆隆的雷声,但后来却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四周连一点点风都没有,这看上去有点不对头。塞伦希娅跟着其他人走进村公墓里,感觉似乎所有亡魂都安静的站在他们四周。

一堵潮湿的半人高的石墙环绕着墓地,墙上到处到破败不堪,看上去已经许久没人打理。找到埋葬受害人的地方并不困难,一来只有这两座坟墓是新的,二来它们处于公墓的角落,远离其它坟墓。村民们心下里都希望那两座坟墓只是暂时的,大教堂和神庙会将他们认领走,这样塞拉姆才可能忘记发生过的一切。

不论她的村庄是否会忘记,塞伦希娅现在只看到迈克利乌斯牧师试图对那死去的传教士的尸体做点什么。他对放在侧墙边的一对铁铲打了个手势,两名卫兵立刻把它们拿过来。

“你做的够多了,”大检察官对阿奇里奥斯说道…同时也算是对尾随的塞伦希娅讲,“现在需要大教堂自己来解决了。”

猎人很明智地鞠个躬退了下去。两座坟墓都用木碑上粗糙的刻了些符号,标志着其中受害者的教派。迈克利乌斯牧师对有三一神教标志的坟墓冷哼一声,然后走向另外那个,两个护卫握着铲子紧紧跟在身后。

大检察官在墓碑前单膝跪下来,用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指擦了擦墓碑上的符号,轻声地嘀咕起来,塞伦希娅觉得他可能是在祈祷。然后,他把手放在坟堆上方。

几乎同时,他立刻把手抽了回来,就好像有成千上万蝎子从坟里面钻出来一样。

迈克利乌斯牧师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他向前俯下身子,从脖子上摘下一条掩在长袍里的项链。链子下方是一枚旭日形状的金质徽章。徽章中心镶嵌一块清澈的宝石,即便在这乌云密布的天空下,它一样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大检查官把徽章放在调查地点的上方,又念叨了一会,然后把手缩了回来,好像再次受到了惊吓。

迈克利乌斯牧师目光炯炯的望向塞伦希娅和阿奇里奥斯,怒声问道:“这是谁干的?是谁胆敢亵渎神灵?

阿奇里奥斯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检察官站直了身子,指着坟墓道:“你!从你的打扮和弓箭来看,我确定你是一个猎手。”

“我是。”

“那么,你的眼神一定很好。去看看!靠近点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阿奇里奥斯很不情愿的点点头。在守卫警惕的目光下,他慢慢向坟堆走去。

“靠近点。”迈克利乌斯牧师要求道。

塞伦希娅一直盯着他,看他像大检查官一样跪在了地上。他甚至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位大人刚碰过的地方。

接着,就像大检查官一样,阿奇里奥斯不由自主的立刻抽回手。

这显然是那位大人想要验证的,他问道:“是的,你也看见了,不是吗,猎手?”

塞勒斯的女儿想要凑过来,但一名身着胸甲的守卫轻易的挡住了她。她越来越糊涂,只能看着阿奇里奥斯慢慢站起来面对着大检察官。

“也许…是小动物,大人。毕竟,塞拉姆,四周到处都是森林——”

“这根本不是野兽干的,”迈克利乌斯牧师对他的结论嗤之以鼻。

听到他们的对话,塞伦希娅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疑惑,这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大检查官把目光投向她这里。

“到底是谁?”他查问道,就好像她知道答案,“这到底是谁干的?”

“大人,”塞伦希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不明白—”

阿奇里奥斯努力解释道:“她不可能—”

他的抗议根本没用。大检察官将手臂在空中猛然一挥,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再简短的说一遍!”守卫们突然像包围罪犯一样把他们俩围起来。“到底是谁亵渎了被害传教士的坟墓和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