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兵者,诡道也

“武田晴信不过懂得孙子兵法之皮毛。”甲斐之虎武田晴信,熟谙《孙子兵法》,并以“风林火山”为旗,在战国乱世展开武田之野望,名震天下。一生征战,对手也仅越后谦信公而已。两人至今为止,已在川中岛对阵三次,均是势均力敌。谦信公赢在军略,武田赢在政略。因此,这句狂言,上杉谦信是有资格说出来的。可是,面对眼前说出此话的人,众人不免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因为,此人是以沉迷酒色不问政事而“名扬天下”的一条兼定!

“法者,万物之规也;道者,众妙之门也。乘兵之可用而用,谓之法;使兵不可用而用,谓之道。晴信用兵,重于造势,使己常处不败之地,谬矣。若吾用兵,则必使敌常处必败之地,视不可胜而胜,此即兵道也。……”一条GG无视家臣土居宗珊等欲哭无泪的神情,继续侃侃而谈。

“大人,请恕臣下直言,领兵打仗,恐怕不是靠言语的锋利就能够取胜的吧?”土居宗珊终于忍无可忍,出言打断当主的话。“我等众家臣,都已经有了为一条家基业的延续而不惜一死的决心,然而一直以来,大人不理政事,整日沉溺于男宠女爱之中。”说道这里,宗珊脸上难抑悲愤之色,言语也越来越激动。“现如今,我一条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长宗我部的大军,眼看就要打进中村城中,我宗珊以必死的觉悟,斗胆有请大人您勿再说无谓之言语,眼前战事,该如何决断,请您斟酌。若大人仍无觉悟,就请将一条家之命运,托付于我宗珊!”

端坐上位的一条兼定听到最后一句,脸色骤变,跳起身来朝土居宗珊喝道:“大胆土居,汝之意,是要以下克上,让我把一条家业,拱手让你么?”

家臣依冈左京见兼定发怒,忙跪伏于前道:“请主上息怒,土居大人对一条家忠心耿耿,失言之处,也是为我一条家之前途着想,请主上看在其出自一片忠心的份上,饶恕他冒犯之罪。”

“主上,眼下正如土居大人所言,我一条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请主上以大事为重。”家臣津野定胜也叩首进言。

兼定俯视眼前众家臣,上至父亲房基时代的老臣,下至近身小姓,个个脸上有悲戚之色,跪伏在前的土居宗珊,是父亲托孤的重臣家老,素以智勇闻名,本家大小政事,均得力于其尽忠职守,如今却已是两鬓斑白,虎目含泪。看着这个亦师亦臣的老人,兼定心里不免又是感动,又是酸楚,长叹一声,走上前去屈身手扶其双臂,言道:“宗珊,吾知你对我一条的忠心,也知众家臣的心意。这些年来,我背负一条家当主之名,却不能将先父传下的家业发扬广大,我深感对不起先父,对不起众家臣的耿耿忠心。”说至此,兼定跪伏向左右众家臣叩礼道:“以前一条家种种不是,都是我兼定一人之错,在此恳请众家臣原谅。”

兼定这一表现,让众家臣大感意外,众人惊愕之际,纷纷俯身叩首道:“不敢,主上言重了。”

兼定起身回到座位,坐定后缓缓道:“吾兼定幼年丧父,7岁便继承家督,以一己之身承担一家之兴衰,原非我所愿。吾知吾身之缺点,吾生于这乱世,却毫无争雄天下之大志,多情善感,崇尚自由,极厌恶征战杀伐之事,只盼望天下太平,过一个平凡大名之生活。几年前宇都家夫人又带给我太多感情上的负担与挫折,使吾伤感沉沦至今。幸而多年来承蒙各位家臣尽忠职守,使得我一条家能够延续至今,不致过早地败亡于吾手。如今,长宗我部忘恩负义,不顾当年先父再造之恩德,出兵攻我居城,欲亡我一条家。我兼定在此向先父立誓,至此以后,担起一条家兴亡之命运,与众家臣生死与共,为振兴家业而不惜赔上生命!”

跪伏在地的土居宗珊老泪纵横,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沉溺酒色不问政事的少主,今日能说出这番话来,先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洗心革面,但这番话,却说得让他感动不已,泣声道:“主上,请恕我宗珊言行无礼,请您重重责罚。”

兼定沉声道:“宗珊,吾知你乃出于一番忠心,眼下长宗我部大兵来犯,我等众人应齐心协力共抗外敌。左京,请将敌我军情向吾道来。”

“是。”依刚左京伏身道:“长宗我部军势共一万五千人,分二路直逼我中村城下,目前已到三公里处扎营,据报总大将由长宗我部元亲亲自担任,先锋部队大将为猛将吉良亲贞。另外,我方安芸城已于五日前陷落,国虎大人不知生死。”

兼定微皱双眉,问道:“我军战力如何?”

一条家军政大事,一向以土居宗珊为首处理,所以宗珊忙答道:“我军仅有眼下这中村城可依,城中能战之兵不过800人。”

兼定点头道:“有800能战之士,已经不少了,兵贵精而不贵多。吾久闻元亲乃勇猛善战之辈,此一战我方出于劣势,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各位有何良策?”

宗珊道:“属下认为,度过眼前劫难,只有两个方法。一是请求主上的岳父宗麟大人速派援兵,二是向长宗我部家求和,派出人质,恳请其退兵。”

兼定摇头道:“此两策皆不可行,大友家援军恐怕是鞭长莫及,不能依赖,更何况宗磷大人未必把我这个女婿放在心上;而元亲居然能够背祖忘宗抛弃过去的恩义来攻打我,想必是势在必得,不会同意讲和。如今之计,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宗珊叹道:“倘若仅仅依靠我等,恕属下直言,我们一丝胜算都没有。”

兼定朗声笑道:“你的想法,恐怕跟元亲大人的想法也是一致的吧。”

“老臣只是实话实说。大人……”

兼定打断道:“那么,就让我这个在四国土地上以昏庸无能而著称的人,让元亲尝尝失败的滋味吧。”

兼定说得豪气干云,而众家臣却依然脸色沉重,尽皆默然,似乎都在心里说:又开始大言不惭了。看着众家臣的表情,兼定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元亲以绝对优势兵力大军压境,必定以为我等要么投降,要么据城固守。长宗我部出动一万五千大军前来,冈丰城必定空虚。”

兼定霍地站起,沉声道:“元亲图我久矣,中村城中,必有长宗我部奸细。政章,汝负责在中村城中散布消息,说我欲与长宗我部讲和,若讲和不成,则举城投靠大友家。宗珊,汝负责前往求见元亲,商谈讲和之事,不用成功,务求拖延时间越长越好。俊光,汝负责写一份三好家大老给我的回信,内容为同意与我一条结盟,在我方坚守中村城之时袭击长宗我部领地,派一忠心家臣人绕过长宗我部的大军,再折返回来,回来时务必让长宗我部的人抓住。最后,城中800可战士兵,由我亲自带领,即刻便出发,秘密绕过元亲大军向冈丰城出发,我要与长宗我部换城!”

“换城?”众皆哗然。

目视众家臣惶然的表情,兼定解释道:“长宗我部闻听我方欲与其讲和,必会聚众商议对策。又闻听我方若讲和不成,将投靠大友,大友的实力元亲必也忌惮,若我真投靠大友,则元亲攻我,就是攻打大友,他必定会驻留观望,派人打探大友方面动静。再加上宗珊亲自到军前议和,元亲料定我已无一战之心,必也不急于攻我,意图想尽办法不损一兵一卒取我城池。三好家趁机偷袭冈丰城的消息若被元亲截获,则尽管其未必信以为真,却是非驻军派人回居城一探究竟不可。如此一番周折,我所率800士兵已经真正兵临冈丰城下,那时当再做打算。”

这真是异想天开的战术,宗珊迟疑地问道:“主上是真的要以800人取长宗我部冈丰城么?据我所知,冈丰城坚固异常,岁说元亲统兵一万五千来攻我一条,但其城中兵力应不在我方兵力之下,要真攻城恐无胜算。届时恐怕不但中村不保,我家也会……”

兼定神秘笑道:“宗珊所说,吾也考虑到了。吾并非异想天开想要用800人攻下冈丰,至于将要如何做,届时你等听我吩咐便可。此战却有风险,但吾有7成把握可打败元亲。请大家不要迟疑,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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